走的时候

　　爷爷留了最后一笔笑容在骨灰盒里

　　连同之前的粮食和蔬菜

　　在最后的时刻

　　爷爷失去了农民的职分

　　熟悉田地过于熟悉自己的手指

　　爷爷甚至了解庄稼的胃在饱胀时的尺寸

　　井水被水桶坚决地请出深闺

　　爷爷饮下一汪清冽后放生井水

　　可怜他丢掉烟头的姿势不再潇洒

　　我总会用很多零食结交爷爷

　　他用很多往事唱瞎我的耳朵

　　烧饼进了牙齿这虎口

　　喉咙证明它已尸首不全

　　奶奶的唠叨出自烦人的蚁穴

　　轻微的撕咬被爷爷随口吹散

　　奶奶总这么约束着爷爷

　　如果你看得细致

　　风儿老赶着云其实是它离不开云

　　然而爷爷这朵云

　　他谢了

　　谢在他从前穿过的那双胶皮雨靴的面上

　　谢在我没见到最后一面的那个中午

　　爷爷的面容无比安详

　　躺在灵床上

　　像一把晒干的柴火

　　我们心里的悲伤火热

　　却不忍心点燃他

　　让他一个人走

　　接他的

　　也会让我们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