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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别处(随笔)

时间: 2018-10-18 12:41:56    人气:51

  《生活在别处》对保罗·高更进行了客观地介绍,于不拔高的前提下,还原了保罗·高更的艺术人生,给人以别样的启迪。

  在法国印象派画家保罗·高更逝世一百年后的今天,他的超常天赋与传奇身世,在毛姆先生的作品《月亮和六便士》中神奇地复活了。一九一九年,已经小有名气的威廉·毛姆在出版了这部小说后,更在英国文坛引起了持久的轰动。人们在阅读并感受小说魅力的同时,也将关注的目光,投向了生前默默无闻的保罗·高更。经过翻译,《月亮和六便士》走向了全世界更多的国家,也让更多的读者看到了,一位生活在世界边缘的活生生的大人物。历史从一个世纪跨越到另一个世纪,但是,关于人类生存价值和生活态度的看法,却随着这位神秘人物的出现,而探讨得越来越激烈了。

  在小说中,主人公思特里克兰德复制了保罗·高更太多的人生传奇,除了他的疯狂、他的做作,他对爱情的冷漠无常,他对友情的熟视无睹,可能是毛姆刻意添加上去的以外,其他的情节,基本上被认定就是高更个人的生平。在他去世后,评论界终于肯对他盖棺定论,将他的绘画作品,称为印象派最重要的作品之一,而对于画家保罗·高更本人,也获得了“那个时代最伟大的艺术家之一”的美誉。如果将林肯、梵高的成功,看做是一种励志,那么高更的成功,则更多的带有一种说不出口的,辛酸的滋味。

  早年的保罗·高更在海轮上工作,后来又来到法国海军服务。在他二十三岁那年,高更成为银行里的一位股票经纪人,从事着很多年轻人梦寐以求的白领工作。由于家境富裕、收入丰厚,年纪轻轻的高更,就和一位漂亮的丹麦姑娘梅特·索菲亚·加德结为伉俪。婚后,他们生有两个孩子,妻子也有稳定的工作,一家人生活得幸福而和谐。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某一年,三十五岁的保罗·高更,由于受到内心的感召,毅然决然地辞去了银行里的白领工作,跑到巴黎去学习绘画艺术。在毛姆的小说里,思特里克兰德被描述为一个性格怪异的、不食人间烟火、与城市文明格格不入的男人,惟独他忠诚的妻子,和妻子的朋友在将就着他,而他却对妻子的忠诚和家庭的温暖置若罔闻。也许是毛姆为叙述的需要,特意加进去的一个情节,文中的青年作家“我”由于为人坦诚,被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委托到巴黎去寻找她的怪异丈夫,原本“我”以为,这个负心汉抛弃妻子和孩子,一定是受了某个神秘女子的诱惑,他八九不离十是藏在巴黎某家豪华的宾馆里消受爱情。结果费尽心机,“我”却在一栋破旧不堪,甚至肮脏凌乱的筒子楼里找到了他。这个“负心汉”没有背着妻子在外面偷情,却独自躲藏在这个偏僻的角落里练习绘画。“我”好心劝他回去,说家里的妻子孩子非常想念他,希望他继续承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他却不为我的劝告所动,意志坚定得很。现实中的保罗·高更在巴黎输得一败涂地,他早期的写实主义绘画,在画展中不被人看好,多年来一直无人问津。几年后,为了积淀创作灵感,他搭乘邮轮来到南太平洋的塔希提岛,在那里定居并和当地的土著居民共同生活。他靠帮助当地人耕种农田、采摘果实赚取微薄的收入,然后,再拿着这些钱去购买用于绘画的画板和涂料,周而复始,过着远离现代文明的简朴单纯的生活。在美丽、宁静、纯天然的塔希提岛,艺术家的灵感,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他的画笔像着魔了似的,在他的画板上涂抹出神奇的作品,这些棱角分明的作品,使他在去世后的几年里名震欧洲,也让他在一个世纪后的今天,仍被评论家津津乐道。他在塔希提岛过着近乎原始社会的简朴生活,与当地一名十九岁的少女结婚生子,在他的过人才华没有显露出来的时候,他在当地并没有受到什么特殊的礼遇。在晚年的时候,高更感染了麻疹,土著人视他为魔鬼,远远地躲着他,惟独他年轻的妻子对他不离不弃,将爱情守候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艺术家的传奇人生,在这片孤僻荒凉的小岛上,演绎得淋漓尽致。

  我不是评论家,也不精通任何门类的艺术,无法对高更的作品进行细致入微的分析、评判。在这里,我只想谈谈艺术家对互相矛盾着的艺术与生活的认识。我相信毛姆在写这篇小说时,绝对没有意图去赞美一个伟大的人,他既不为保罗·高更高唱颂歌,也不对一位抛弃家庭、逃离现代文明生活的中年男子进行道德谴责;他只是一个小说家,一个用心去说话的诚实的书记员,他描绘的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正常人。高更的原任妻子和他身边的朋友(艺术青年),充其量只是他生活中的一面镜子,用以反衬出真实的他。妻子对他感情的信任,对他不负责任离家出走的宽恕,我们可以完全理解成,是文明社会里人性与道德的高层次反映。保罗·高更是不是伟大的人?肯定不是,他只是平凡人群里面之最平凡的一员而已,决不是伟大的人,但说他是伟大的艺术家,应该能被很多人接受。

  一个人要做出那么冲动的决定,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除非天生的信仰在纠缠他,抑或是环境的逼迫性作用,使你除了走这条路以外,别无他求,否则,很难将一个原本就生活在受人尊重的幸福家庭里的人,游离到与都市生活格格不入的荒岛上去,尝试人生的另一种滋味。和保罗·高更同为世界三大印象派画家之一的文森特·梵高,在他有限的生命里,经历了饥饿、流浪、失业、抑郁、精神失常、求爱失败,几乎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他渴望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渴望成功,渴望资本主义社会能够接纳像他这样卑微的人。但是,由于家庭的贫困,人脉关系的缺乏,加上自身性格上的弱点,梵高陷于贫困的泥潭里无法自拔,他越是挣扎,结果就陷得越深。他值得同情他的成功(尽管是在逝世多年后),能够被世代的人们加以传唱。相比梵高,保罗·高更则几乎是个不能被世人理解的怪胎,放着好端端的生活不去享受,搁着疼他爱他的妻子不去理睬,甘愿追求自己的“理想”,而去了一片荒岛。如果某个艺术家再伟大,他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同寻常了;不料,高更却几乎以自己的生命,来论证艺术的崇高和无可代替性。他选择了死在那里,直到他身患麻疹后,他也没有在尚有知觉的情况下,想到返回巴黎去看看他的妻子和孩子,他对这活生生的亲情,已经感到厌烦了。九十年代他曾经回到巴黎,在艺术界尚未对印象派盖棺定论的情况下,他仍然想着能举办一次成功的个人画展,然而,这种愿望却没有得到实现。在同行和朋友们冷淡的目光中,他灰溜溜地飞回了他的塔希提,也许就在那个时刻,他下定了决心,要让自己扎根在那里。

  他不想别人理解他,他也不需要别人的理解,就像在画板面前工作的这二十年里(从三十五岁到五十五岁),他的物质生活从来没有达到使别人羡慕的地步——尽管他对这些毫不在乎,甚至他将奢侈的物质,看作是对道德和精神的腐蚀品。我能肯定,当画家最初做出辞职的决定时,他的内心一定受过可怕的煎熬;甚至他会在心里一遍遍地咒骂自己是个傻子,他会一次次地对自己的过激行为,和那种抛弃家庭的不负责任产生质疑,进而规劝自己放弃那种“肮脏的想法”,然而,事实证明还是无效。伟大而暧昧的感召力啊,连弗洛伊德专家也欲罢不能。画家从不想证明什么,他仅仅是按照自己内心的需要,做自己喜欢,并且也力所能及地做好的那份事儿。至于别人对他的谴责,他觉得人活一世,就那么区区几十年,没必要介意得太多。世界上的道路有千万条,你只能走自己爱走的那条路,无怨无悔。

  保罗·高更是一个神话,是一个传奇,即便在全世界,也很难找出第二个像他这么特立独行的模范。但是,在我们的身边,不被亲友、同事或是父母理解的人,还是大大地存在。据央视新闻的报导,有一个家境殷实、土生土长的上海姑娘,大学毕业后,原本在本地一所较有声望的小学里教书。后来响应国家号召,她和自己的同事们一起,去四川省藏族地区某个偏远的山区小学支教。当时她也很不情愿,怕自己吃不了那种苦,会挺不过来,可是,为了能完成学校的任务,早点评上职称,她还是咬咬牙迫使自己答应了。然而,等火车真正把一群年轻人拉到那个地方时,她们当中的很多人,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学校只有巴掌那么大小,校舍残缺破旧,好几个年级拼在一个班授课。远远望去,学校坐落在山坳的最里面,方圆几十里看不到一户人家,更找不到一家小卖部。出村的山路像条带子似的,弯弯曲曲盘旋在山坡的外壁,无法通车,要到镇上或邻村,只能靠徒步行走。学校里的娃娃,一个个面黄肌瘦,皮肤也被太阳晒得黑黑的,一看就是极度缺乏营养的样子,令这群城里来的年轻人,不禁心疼起来。三年时间过去了,当初一起过来支教的年轻老师都走了,没有一个能在那种极度贫困的地区煎熬下来的。惟独这位土生土长的上海姑娘,决定留在这里,陪伴这群山里娃娃,学习下去。当随同采访的记者问起她,为什么能做到这些,是什么力量驱使她,坚强地把自己的一生留在这里时,这位上海姑娘答道:“是一种被人需要的感觉,这种强烈的感觉,使我的意志发生了动摇。”接着她继续向记者讲道:“在上海那种人才济济的大都市,不管我的工作多么努力,在领导眼中,我都仅仅是一个配角,可有可无。但是,在这个穷乡僻壤,我却有一种被他人需要的感觉,好像只要我一天不去教书,校长就会急得团团转,拿那群求知若渴的娃娃束手无策。”我相信这些话,肯定是那位姑娘的真心告白,决没有虚伪做作的可能;她所反映的情况,完全符合心理学上预测的,人的动机倾向。

  我不知道一百年前的保罗·高更,在踏上塔希提岛的那天,心里是否产生过剧烈的震动,他为自己后半生选择的道路,是否有天会突然间后悔。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为了创作高尚的艺术作品,为了提取勃然喷发的灵感,拿自己令人羡慕的社会地位做代价,确实可歌可泣。他愤然抛下妻子与家庭而不顾,漠然对待亲情、爱情和友情,这点又暴露出了他人性中的自私本能,的确不值得提倡。诚然,就像我之前申明的观点一样,高更只是位伟大的艺术家,决不是伟大的男人,更谈不上伟大的父亲。每个人都具有多面性,伟人也不可能十全十美——海明威一生和五个女人结婚;莫泊桑在交际场里风流成性,却没有和任何一个女人牵手终生;巴尔扎克直到逝世的前一天,还没有还清身前欠下的巨额债款——谁能说,伟大的人不就是从平凡中产生的呢?

  保罗·高更辞世了,他的灵魂却寄居在塔希提岛的某个女人心里,永远永远地闪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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