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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当行

时间: 2022-12-20 05:19:26    人气:45

黄昏的余韵呛得人发昏,入冬天气带来的严寒也连带着冻人发红。

搓着白气,我不由地叫苦。

若不是要回家洗个澡热乎一下谁还这时候赶公车啊,家里面都没个看板的装点门面呢。

“果然还得记起来剩饭有没有倒...今天上班前倒掉了,嗯,就算冰箱里没有蔬菜了也点外卖。”

我确实不用担心饿肚子的问题。

寒风悠久,这时节路边行人也少,这边路口独自等待公交车的那就更少见了吧。

终于,嫣红得有些喜感的218数字便随着那公交车的前屏而来,回家正是要乘坐这路。

投币了上车,又是平淡的一天,不过中午倒是发了一笔奖金,正好可以到周末买点好吃食犒劳一下自己。

公交车里人不多,但也不少,位子上大多都有人占着,不过靠里面的位置还是有几个空座。

我快步到了位前坐下。

叮。

车门关了。

南方的公交车并没有暖气,听说北方有...管他呢,反正现在想这个也没用,起码这里面跟外面比差不了多少,坐在这里头没有丝毫缓过气的实感。

倦意上涌,一整天的劳累在现在一股脑滚了上来...如果是公交车里应该有监控吧,小小地睡上一会应该不会被人偷了钱包吧?

......

唤醒我的是寒意。

睡眠中人体的热量将会处于一个低值,容易感冒。

环视四周,还是在那辆公交车里,旁边还是不多不少的人,貌似那场梦没持续多久。

到了哪一站了?应该没有坐过头吧。

车停了。

已经算夜里了,外面黑灯瞎火,看着窗户也只见得一片漆黑。

车门大开,没有一个人要下去的,同样也没人上来。

直到数十秒过去,车门再关,公交车安安静静地继续上路了。

只是有一种违和感扎在我心头,完全说不清是什么。

少了什么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

“兄弟,现在到哪了?”

我酝酿了下言辞再拍了下前面老兄的肩膀。

他头也没回,只是冷冰冰地说了句。

“要到莲西了。”

还好,没有坐过站。

“那兄弟,我们这边晚上路灯都不开吗?”

但那人没有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依靠在座位上休息。

真是冷淡呢。

话说,这怎么回事啊,都等了有一阵了还没有看到一点来之外面的亮光,真是全城停电了吗?那回去热不了水可洗不成澡了。

竟然现在就想着回家后的事情了,不得不说一旦在工作中麻木了起来以后还真想不到什么远大的目标,更何况...我总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

公交车里一直都点着灯,而每一个乘客都端坐在位子上,并无不妥。

它停了下来。

又到哪一站了?总觉得没记得太清楚。

依旧没人下车。

车门,再次关闭。

违和感挥之不去,总让人觉得少了什么。

究竟...是啥?

绝不是因为总觉得这些位子上的人看着像没有变动过,没有增员也没有减少,虽说这本来就让人心生疑虑的了,但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也不是车子里太安静了,那里的老人家看起来没人陪着也不会平白开口吧,更别提前边的几个年轻人都在低头玩着手机,安静这种事情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那又是为什么呢?

在每一次车门开启、关闭的时候,少了什么。

脑袋像是搅拌着泥水般运转缓慢,明明马上就可以得到答案了却还似乎还隔着一道纱布。

跳跃性地,我几乎给了自己一个最接近答案的提示:这是哪里?

平常,我一直都不记公交车路线的,为什么每次不用费太多心思就可以在家附近的那一站下车?虽说大多时候是因为从窗户看到了外面风景,但也很多时候走夜路...那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外面也是一片漆黑,星星点点的路灯照明,却让一些本就很昏暗的地方看着一样。

那时候,我靠什么认路呢?

缺少的那个,是报站,公交车每次开关门会响起的那声音。

所以...是播音器坏了?

我不禁笑出了声,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被推理了这么久,果然还是最近闲得无聊。

“对了,前面的兄弟...现在是哪站啊?”

话刚说出口,我便有了一个疑惑,一个很深的疑惑。

他是怎么知道现在到哪了,明明这人也是在差不多的位置,也应该看不清外面的景色...

“要到莲西了。”

似曾相识的话。

我愣了三四秒才想起上一站他也是这么说的。

这家伙纯心口胡骗人!或许...我早就坐过头了。

“谢谢。”我略带拖音地说着,其实也是在透露着我明白被骗了的讯息。

但那家伙没有丝毫的悔意,还是头也没回地说到:“快到莲西了。”

真是一个怪人。

公交车停了下来。

我走到了后门口,伸头出去看了看外面的情况。

一片黑灯瞎火的,真是全城停电了,而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可看着商铺与站牌我还是依稀可以记起这里就是莲西。

看起来,那人没有说谎,之前说的快到莲西也应该是说这时候了吧。

我回到了座位上,有点不知道该做点什么了。

看起来还有一阵子才可以到家,但我也没心情睡觉了,而厚着脸皮跟别人攀谈也不是我的作风。

学那些年轻人一样玩手机?省点电吧。

莲西...还有四五站就要到家的距离,作为一个成年人我怎么不可以就这样忍耐一下寂寞不去想着打发时间呢?

但这么想,也不一定这么干。

起码对我来说,观察周围每一个乘客的动作便成了一件具有消磨时间意味的事情了。

那个老人正端坐在那里,她头抬得有点高,在看什么...哦,那角度眼睛能看到的就是前面低头似乎睡着的女孩子,再往前就是正在打游戏的少年。

还有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他在打电话...虽然手机贴在耳边,但他却似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这么安静的情况下另一边说话的声音也会透露一星半点,可我并没有听见一点儿响声,想必那位仁兄只是装模作样。

这种消遣在某种意义上变得有趣了起来,我所能看到的画面真是与平常大不相同。

而坐我前面的那位仁兄,他在干什么呢?

我伸头过去,悄悄地望了一眼他。

那是一个满面沧桑的男人,但他眼里却流露着说不清的惊恐之色,手是半伸着对着右侧,但却摆放得较低...不,回顾一下他的眼睛,那眼眸并不是对着前面的,而是也是右边,那漆黑一片的窗户。

真是一个怪人。

这是我第二次心底申明这一点了,毋庸置疑,虽然说上一次想到这个不过是我的错误,曲解了他的意思造成了不必要的误会。

看看其他人呢?

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小男孩,似乎是他的孩子,这孩子头是扭过去的,对望着沧桑男指着的方向,眼睛里还是茫然之色。

就像是他的父亲正发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正想让他看到,而男孩却还没有发现所指之物。

但更奇怪的...就是他们每一个人都停留在了我所观察到的动作上,再也没有任何变化。

诡异得让人稍微有点害怕呢。

“老兄,你看什么呢?”

我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肩膀。

“要到莲西了。”

他说。

这是玩什么梗吗?没人问他这个问题...不,他就没说过除此以外的话吧。

气氛微妙而又让人汗毛耸立,我实在想不出一点点可以解释当下情况的可能。

或许,我不应该上这辆车...

但事实却是,面前的一对父子或许只是在玩什么整蛊游戏,而一切的多余想法也只是我庸人自艾,说白了只是自己吓自己。

可下车后再打个的士回家也不要多远,总比自己一路瞎想要好上不少。

这时,车又停了下来。

我喊了句:“师傅,我要下车。”

几步到了后门无人阻拦,怕真是我想多了,直到下了车,那公交车都远去了,我才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膛...

这里应该是哪了?

我回过头,只觉得到处是漆黑一片,偶尔看得清的建筑也莫名眼熟,打开手机手电筒照向背后的站牌却不由得让人脑袋一炸。

“莲西...站?”

果然有古怪,要么我遇到的公交车就是辆徘徊此地的幽灵车,要么...那就是一个不断绕圈的黑车,不管怎么说,我提前下了车或许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这已经是夜了,我也知道,但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或直白点说是一个人都没有——恕我直言,平常的莲西不是这样,即使是大规模停电也只会把那些家里蹲逼出来而已。

就像是整个城市发生了什么未可知的变化,亦或者我坐这公交车坐了几个小时,现在可能都是凌晨一二点,早该想到这一点,毕竟这不知是有鬼还是单纯黑车的玩意儿就在莲西这边转来转去不知道多久了。

我挪着微僵的脚,在冷冽的风里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能怎么说呢?这一路上我只得用手机照明,虽然我一整天都没怎么用上它,可这电量到现在也只有一半不到。

耳边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还有风碰撞在每一个物体上造成的响动,总让人想到了‘孤独’这个词汇,又不免瘆的慌。

走了不知道多久...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我记得这里,前走右走都可以到公园去,而我家也应当不远了。

这一路上都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惊险,自从下了车仿佛一切都恢复了正常,除了这座城市还真的完全停电了这一点。

当然,就算是三四点钟也应该会有行人,总有一两个无聊的人来回走动,但现在没有,什么也没有,也可能是因为外面漆黑一片别人也怕黑不出门。

再往前走了不远,是的,往右看就是公园,那是一个以湖为主体的公园,在夜幕下却像是一滩肮脏的可乐——引人发笑却呛得人笑不出声。

真的是大惊小怪了吧!有什么害怕的,现在不已经快到家了吗?

我不由得多走了几步,却一点也不踏实。

麻痹了自己太久了...明明这一点也不正常,这根本就不是,对,这里不可能是我生活的城市,虽然一草一木都没有变化但它不可能是现在这幅模样。

我明明在下了车后明明就看了手机啊——上面显示时间才是七点半,它坏了?一切都是巧合?巧合巧合,我到底会相信多少巧合?

假若不自欺欺人的话,我宁愿相信没有巧合。

如果我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不正常的话,那还有哪里可以去呢?现在只能回家,然后祈祷这一切真只是碰巧而不是什么更糟糕的事态。

一点点的光浮现,泛青而带来更重的寒气。

天亮了...快速而肉眼可见的,那本无星如墨的夜空渐渐被青白色所替代。

究竟是怎么回事?

忽地,有一只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

那是谁?

“卖报了。”

我回头只看到了一个干瘪的老人家,他面容慈祥得让人放心。

“我今天走了一夜还只看到了你一个人...”

他对我说的话没有反应,随手塞在我怀里一卷报纸,那期待的眼神似乎想让我当场读完它。

“多少钱?”我不觉得一份报纸多贵,买它算是帮老人家一个忙。

“你先看。”

老人家还是那份笑容,久了却盯得人发慌。

我狐疑地展开报纸,上面最显眼的无疑是头条,头条是公交车...

不知道为什么,我急不可耐地扔下了报纸,想要向老人询问这里的事情。

但转个身过去,空空如也,老人不见了。

又剩下我一个人了。

通青的天上没有太阳,看久了就不会让人觉得难受,但却还是不习惯。

我到了小区里,还是没有看到人,走上了楼,我开了自家的门。

我应该好好睡一觉,这一天太荒谬了。

但,我看到了一个人坐在茶几边上,正旁若无人地喝着茶水。

有的眼熟,但我应该跟他不怎么认识。

“欢迎回家。”

他望向了我,那是一张很普通也很老旧的脸,并无出奇的地方。

“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里?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迫不及待地向他问道。

“我是你的家人,带你离开这个虚假的家,回到我们真正的家庭里去。”男人站起了身,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浮现,像是死肉堆成的人偶。

那身衣服,我想起来了,那是公交车司机,我在上车时也不过是匆匆瞥了一眼驾驶位,但现在却完全回想了起来。

他怎么会来我家!这个家伙想要干什么!

“我不是你的家人...”我不自觉地退后了几步,双手摸索身后试图寻找到什么有利的武器。

但没有,当然没有,我的身后是门,门的侧面只是墙壁。

“回家吧。”

驾驶员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像是提线木偶。

“休想!”

我不知从哪来了力气,几下跳出了门口,猛地把门盖了上去。

惊险的事态让我喘起粗气,但这事件还没有完结。

关上的那扇门是外门,里面还有一层完全封闭的防盗门,而驾驶员已经站在了门口,与我仅隔着这扇似乎并不坚固的门。

我能从外门的纱窗上看到里面那老迈男人的脸,还是那样的无趣,而他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了,就呆呆地站在那里,与我干瞪眼。

不能待在这里了,这座城池都不能待了。

我下定决心出去,无论跑多久都要离开这座城市。

很顺利,真的很顺利。

一路上再也没有了阻碍,虽然依然没有行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天还是这模样,而我则来到了城的边缘,由一所所已经关门大吉的老店铺组成的街道上。

我知道,快了,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果然,没走多远路边就没有什么建筑了,再走了一些路程后就连一些象征性指示牌都没有了。

我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但现在,我只觉得这里令人无比畅快。

然后,继续走。

慢慢变得枯燥了起来,时间像是不会流淌一般...明明我知道我走过的路没有一点点的重复,但却有着走不到尽头的错觉。

究竟要我怎么做才能停止这样的荒诞剧?

远方出现了一个黑点。

什么东西过来了?人?鬼怪?

我已经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了,或许我只是一个疯子,或许这只是一场较为真实的梦。

那东西加快了速度,它来了。

最终我辨认出了那身形,那红得妖艳的数字,‘218’路公交车,是它啊。

公交车像是地狱犬般奔弛着,但又很快刹住了车,稳稳地停在了我的身侧。

又要我上去吗?

公交车的车门打开了,没有人下来。

我颤抖着...走了上去。

“欢迎回家。”

那公交车司机僵硬地说道。

......

猛地惊醒,我知道我做了一个噩梦,仔细回想就跟公交车有关。

前面的老兄拍着胸脯回身,说道:“咋回事?你这一惊一乍的,不会睡过站了吧?”

“没有没有,只是刚才打了个盹,梦到了不好的东西。”

“什么东西?”老兄扭过头来,一脸的好奇。

“没什么,就是点不着边际的东西。”

我摆了摆手,也不太记得梦见了什么。

“我说...”他忽然脸色变得煞白吐着没有感情的音调,“要到莲西了。”

心脏猛地一颤,我好像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为什么?

我想起来了...那个梦。

乘客们都转过了脑袋望过来,他们的脖子扭曲得像是打结了一般滑稽。

“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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