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时，里面所有的情绪——愤怒、失望、痛心——都已褪去，只剩一片平静。

“陈总，”赵永强还在试图“劝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您看，这事儿闹得……合作方都惊动了。要不，咱们就稍微表示一下？发点月饼，也花不了几个钱，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大家面子上都好看，网友那边也能平息……”

“面子？”

我冷声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让赵永强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公司的规矩和原则，什么时候需要靠讨好这些不负责任的网络舆论、牺牲实质利益来维持所谓的‘面子’了？”

我转向苏萌：“苏萌，你在视频里口口声声说，你‘不要’别的，只想要一盒月饼，感受公司的‘温暖’和‘心意’，对吗？”

苏萌被我看得有些发毛，但依旧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这是我，也是很多同事的真实想法。”

“很好。”我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吩咐周薇：“立刻发邮件通知全体。今天下午两点，大会议室，召开全体员工大会。主题——宣布公司关于中秋福利及未来企业文化建设方向的最终决定。”

周薇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陈总，我们是要准备发月饼……发澄清声明了吗？”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们，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和高低错落的楼宇，声音里不带一丝波澜：

“不是。”

“是定规。”

下午一点五十分，能容纳近百人的大会议室里已经座无虚席，甚至连后面的过道和门口都挤满了人。

交头接耳声、压抑的笑声、期待的目光、不安的窃窃私语交织在一起，仿佛这不是一场危机处理会议，而是一场即将瓜分胜利果实的庆典，或者是一场刺激的戏剧即将拉开帷幕。

苏萌和赵永强坐在前排最中心的位置，被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同事隐隐围着，如同众星捧月。

赵永强正眉飞色舞地低声说着什么，不时引来几声压抑的轻笑。

苏萌则低头快速地在手机上打字，似乎是在某个群里直播现场情况，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即将迎接胜利的微笑。

我在一点五十九分准时推开会议室的门，走了进来。

周薇架好设备，已经打开了直播。

刹那间，所有的噪音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利刃切断，彻底消失。

近百道目光，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好奇、期待、幸灾乐祸、担忧、审视——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我没有寒暄，没有开场白，甚至没有在主讲台后停留，直接走到立式麦克风前，目光平静地缓缓扫过全场每一张面孔。

“占用大家一点工作时间，宣布几项公司决定。” 开门见山，没有任何情绪铺垫。

“首先，关于近期网络上流传的、针对公司及我个人的不实信息，给公司声誉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在此，我代表公司管理层，表明我们的态度。”

“第一，公司在人文关怀这部分，确实有问题，没有征求大家的意见，自以为是的以为春节、中秋等几个重大节日，发放2000元购物卡、员工生日发放2000元红包，是个性化福利的体现。从而忽视了大家对于传统氛围的需求。”

直播间此时涌入了大量观众。

【什么？不是说连月饼都不发吗？发钱？】

【节假日2000？真的假的？】

【下面的员工都没有反驳哎，居然是真的发钱吗？】

我视线扫过所有人懵了的神情，没有理会下面逐渐升腾的骚动，继续用平稳而冰冷的语调说道：

“其次，关于本次中秋福利的安排。”

会议室瞬间又安静下来，比刚才更加死寂，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心脏再次被攥紧。关键的时刻到了。

“鉴于网络舆论，以及部分员工对‘传统文化内涵’及‘节日仪式感’所表达的强烈诉求，”我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在前排扫过，让苏萌和赵永强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经公司管理层慎重讨论，并充分尊重所谓‘民意’，现对本年度中秋福利做出如下最终调整：”

我拿起准备好的通知稿，声音清晰地宣读：

“决定一：取消公司沿用多年的、于所有法定节假日及员工生日发放节日购物卡的福利传统。”

“取消？！”

“什么？！取消购物卡？”

“我听错了吧？！”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难以置信的惊呼声、质疑声、椅子的拖动声此起彼伏，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块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