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遭雷击。

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懂，可连在一起却是不懂了。

什么叫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我浑身冰凉，神情迷茫片刻后，声线颤抖地低语：“不可能……不可能……”

我怎么能成残废呢？我还要嫁萧临川呢，还要复仇谢讳呢！

残废了又怎么能做到啊！？

池皖掩面安慰我：“依儿，我会让父亲请最好的大夫医治你，你别太难过……”

这些话语落在我的耳中，无比刺耳。

蓦然间，我想到了当时的细枝末节。

我瞬间猩红了眼，一把拽住我的手腕，质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池皖怔了一下，不置可否。

近日来的压抑顷刻间爆发出来，我厉声追问：“我分明看见你拉了下缰绳，那马就往我这冲来，你是不是故意的！？”

池皖抿紧唇，一脸歉意：“抱歉，依儿，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我怎会故意伤害你呢？”

这幅委屈模样，叫我如鲠在喉。

前世今生，我都是这个样子，做了坏事便卖乖轻轻揭过。

可如今，我伤的是腿啊！

我再也不能站起来了，我残废了啊！

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疯了一般爆发：“就是你，你不要装了……”

话未说完，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我。

“池二娘子，这只是意外，谁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这话叫我顿住了。

是萧临川。

我循声望去，透过朦胧的屏风，只能隐约看见男人的身影，面容却是看不清。

但能想象到，此刻的他，定是拧眉不悦的。

突然间，我面上露出说不出的神情，好似麻木，又好似淡漠。

“走，你们都走。”

沉默片刻，几人对视一眼，默默离开了。

……

因为受伤一事，我和谢讳的婚事耽搁下来。

池府主动劝谢讳退婚，但谢讳却对外说：“不管池若依变成什么样，哪怕是全身瘫痪，我都会娶她。”

一时间，我成了众人羡慕的对象。

羡慕谢讳对我忠贞不渝。

无人知晓的是，谢讳面对我又是另一副面孔，面露讥讽，居高临下。

“你这腿断了，今后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等进了谢府，就老老实实当个妾一样不准出房门半步。”

我冷眼相看，沉默不语。

瞧着我半死不活不言语的模样，谢讳自觉无趣，转身离开了。

这段日子，萧临川也来过一趟，被我拒之门外。

他站在房门外，静静诉说着歉意：“抱歉，那日情急，我没能救下你，我会替你请最好的名医，你一定能好的……”

这些话像钩子，一下一下都勾在我的心上，痛不欲生。

极致的痛苦之下，我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他走了，丫鬟进来禀告：“池娘子，萧公子给您留了一个东西。”

那个东西，是一个带着轮子的木椅。

我只要坐在上面，身后之人便可以将我推出去走走。

但我却不愿用。

我不想和萧临川再有任何关系。

可关于他的事迹却长了翅膀，总会不留痕迹地传入我耳畔。

听说他升官了，池父大喜，做主将他与池皖的婚事定在了本月；又听说，萧临川时常会来寻池皖，他吹箫，她抚琴，两人感情甚好。

今日，萧临川又来寻池皖了。

“池娘子，你骑术了得，那马又与你相处多年，怎会突然发狂？”

“你怀疑我？”

“萧某只是心存疑惑。”

沉默片刻，池皖嗤笑一声：“没错，是我干的，我看不惯她用那种眼神看着你，明明有了谢世子，还同我抢你，她就是个贱人！我只恨马儿怎么没一脚踢死她！”

不远处的幽径回廊，坐在轮椅上躲雨的我眼一颤。

三四月的风很冷，直吹的我颤抖不已。

萧临川为人正直，眼里容不得沙子，我只展露出一丝不好的一面，他便弃我而去。

对池皖也应当如此才对，再不济，也会说一句不该。

可偏偏，他的回应是沉默。

死寂一般的沉默。

……

气氛沉闷下来。

池皖察觉不对，卖乖说着：“萧郎，我只是一时昏了头，才会做下这等荒唐事。”

“我如今知道错了，今后，我一定会请名医好好医治妹妹的腿。”

她面上乖觉，内心却是不以为然。

等池若依进了谢府的门，能不能活着出来还要另说呢？

想到谢世子描述着要如何折磨池若依之时的神情，她冷不丁打了寒颤，内心庆幸，自己没有非要嫁给谢讳。

萧临川沉默一瞬，不知信没信，只说了一句：“不可再有下次。”

轻飘飘的一句话重重砸入我心脏。

叫我霎那间晃了神，池皖得了喘息，忙说去拿糕点让萧临川尝尝。

萧临川轻叹一声后，转了身，就撞入一双极致冷漠的眸子。

他短暂顿了一下，面色哑然：“你……都听到了？”

我不言语，只静静地注视着他，像看个陌路人一般。

这抹目光刺到了萧临川的眼。

他神情浮现一抹愧意，随后，拿出了一块鸳鸯玉佩递给我。

“萧某即将成婚，这块玉佩，也该物归原主了。”

我盯着玉佩没有动作。

等了许久，久到萧临川悬空的手微微颤抖，我才接过，动作凝滞宛如生锈的铁人。

“从今起，我与你萧临川再无干系。”

沙哑吐出这句话，我注视着萧临川的眼，一个扬手，将玉佩重重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