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无伦次，一遍遍地忏悔、哀求，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无尽的绝望。

可是，怀中的女子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她不会再对他笑，不会再为他哭，不会再温顺地依偎在他怀里，也不会再用那种失望透顶的眼神看着他。

她“死”了。

他抱着慕栀雪的“尸体”，跪在这凄风冷雨之中，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悔恨。之后的三日，永宁侯府一片缟素。

季临川不顾所有人劝阻，以最高规格操办丧仪，亲自为慕栀雪擦拭更衣，不眠不休。

他下令将那支东珠步摇随她下葬，又命人悄悄将那五个孩儿的简陋土包迁至她墓旁，立了小小的无名碑，奢望着他们母子在九泉之下能团聚，能得到一丝慰藉。

棺木入土的那一刻，他亲手撒下第一捧土，指尖颤抖，心如刀割。

“阿雪……等我……”他低声呢喃，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葬礼刚毕，他便因心力交瘁和极度悲痛，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地晕倒在了那冰冷的新坟之前。

地底，棺木中。

一片死寂的黑暗里，原本毫无声息的“尸体”眼睫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胸口沉闷的窒息感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弱却真实的苏醒感。

慕栀雪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绝对的黑暗，鼻尖萦绕着木料和泥土特有的潮湿气味。

身体被狭窄的空间紧紧包裹着，提醒着她身在何处。

假死药……生效了。

她成功了。

季临川以为她死了，并且亲手埋葬了她。

心中涌起一股近乎麻木的解脱感，紧随其后的，是更深切的悲凉和恨意。

她真的用一副假死药，从他精心编织的噩梦中彻底消失了。

她静静地躺着，积蓄着力量，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上面似乎早已安静下来，守灵的人应该都离开了。

是时候了。

她艰难地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摸索着藏在宽大寿衣袖袋中的东西。

一小截磨尖了的兽骨，还有几块用油纸包好的干粮和一小袋水。

地底空气稀薄，她必须尽快出去。

她用那截兽骨，沿着棺盖的缝隙，一点一点地撬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几乎要力竭时，“咔”一声轻响，棺盖终于被她撬开了一条缝隙！

她奋力推开棺盖，挣扎着从坟墓中爬了出来。

夜凉如水，残月如钩，荒凉的墓园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野草的沙沙声。

她站在自己的坟茔之上，看了一眼那崭新的墓碑，上面刻着“爱妻慕栀雪之墓”，落款是“夫季临川立”。

爱妻？

真是天大的讽刺。

她冷笑一声，眼中再无半分留恋。

毫不犹豫地转身，踉跄着却坚定地投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从今日起，世上再无永宁侯夫人慕栀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