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提着水果回来时，病房内的谈话显然已经结束。

小叔子和大小姑子围坐在床边，眼角都湿润着，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悲戚。

我的丈夫彭海站在一旁，脸色铁青，沉默不语。

我将水果放在床头柜上，轻声说："都吃点水果吧。"

婆婆却拉住我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贾楠，你照顾我这三年，费心了。妈知道你不容易，"

"所以，妈想谢谢你，特地为你写了一首诗。"

我的心头，确实泛起了一丝波澜。

三年前，正是我事业的低谷期，婆婆查出了绝症。

丈夫便与我商量，让我暂时放下工作，全职在家照顾母亲,家里人合伙，每月给我三千元作补贴。

钱确实不多,但我想，孝敬长辈是分内之事，便应允了。

此刻，人之将死，她还记挂着我，我不能不为之动容。

婆婆示意我拿起她的手机，她颤抖着指尖点开备忘录，然后开始轻声念诵：

"三年前那碗滚烫的汤面，"

"你日日牵挂着，"

"要温暖我的胃。"

"你为我擦拭身体的双手，"

"虽已粗糙，却带着暖意。"

"每个清晨与黄昏，"

"你俯在我床头，"

"我能看见你鬓间的白发。"

"你瞧上去，竟与我一样苍老，"

"可在我眼中，你却依然美丽。"

"我们婆媳的缘分，"

"是前世修来的福祉------"

诗写得......很真诚。可我却无法由衷地赞美。

但面对一位即将离世的老人，我只能选择温存。

我上前，轻轻拥抱了她一下：

"谢谢您，妈。"

婆婆问："喜欢吗？"

我违心地，对一个将死之人说了谎："喜欢。"

她开心地笑了，那笑容纯粹得像个孩子：

"好，既然我送你们的东西，你们都喜欢，那我就可以安心地去了。"

随后，小叔子和两个姑子竟一反常态，主动让我回家休息：

"嫂子，你太辛苦了，今晚就由我们来守着妈吧。"

我带着一丝久违的欣慰回了家。

直到临睡前，我才后知后觉地问起丈夫："妈送了我一首诗，那她给你们留了什么呀？"

丈夫的脸色愈发难看,他沉默了半晌，才伸手握住我的手，语气沉重：

"贾楠，接下来我说的话，希望你能体谅......妈把锦绣小区那套房子，留给我弟了。"

"卧室里那套金首饰，一对镯子、三对耳坠和一个金项圈，给了我小妹。"

"车库里那辆路虎，给了我大姐。"

他深情地望着我，试图用情感来粉饰这一切："贾楠，虽然妈只给你留下了一首诗，可这份心意，是他们谁都没有的。"

"这是一个长辈最真挚的爱与祝福。"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作声。

祝福？

是祝福我像她一样迅速苍老,还是祝福我日复一日地为人烹煮、擦身、倒屎倒尿？

但是，不对。

思绪的碎片慢慢拼凑起来,一个荒唐的念头浮现。

我婆婆留给他们兄妹的,好像......全都是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