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块冰从天而降，把我冻僵在原地。

我扯了扯唇角，却什么都说不出。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躺在那里的人是我。

可如果，躺在那里的人是我，夜北寻也会如此哀恸吗？

我不敢去猜。

两小无猜的情谊有了别人，有了裂痕，或许无论我怎么做都是错的。

夜北寻没再管我，因为太医来了。

他小心翼翼抱起安锦，直接入了他的寝殿，宫人也慌乱跟着去伺候。

短短一息，熙熙攘攘的大殿空了下来，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面色发白，独自出了东宫回了将军府。

踏入将军府那一刻，府中瞬间慌乱起来，直到祖母杵着拐杖急忙走到我面前，颤着声音问我。

“好孩子，怎么把手伤成这样！？”

我这才发现，我的手被刺伤后便一直没处理。

如今鲜血已经浸透衣袖，看起来格外骇人。

“快，快去请大夫，往宫里递牌子，请太医来！”老太君急的眼框都红了，吩咐下人。

我脱了力，缓缓将头靠在她的身上：“祖母，不必去请太医了……”

我在东宫受的伤，夜北寻从始至终都没多看我一眼，更别说让太医为我把脉处理伤口。

如今所有的太医都在东宫，夜北寻不会放人的。

老太君不甘心：“总要试试。”

她小心翼翼搀扶着我，带我回到寝卧躺下。

不多时，我便发起了高热。

我看着祖母忙前忙后照顾我，又在恍惚间听见下人来报：“老太君，如今太医都在东宫，太子殿下不放人。”

老太君的脸色渐渐颓败下来，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年，只无力说了句：“……罢了。”

我顿时红了眼，艰难抬起手握住老太君：“祖母，还有民间的大夫呢，我不会有事的。”

祖母轻轻拍了拍我，又别过脸去，不愿让我看见她脸上的泪。

但我还是看见了。

祖母的泪好似落在我的灵魂上，滚烫到让我的心发酸。

这一瞬，我好后悔好后悔。

如果早知道和夜北寻羁绊过深，会让我的亲人这么难过，我一开始就不会靠近夜北寻……

沉思间，我渐渐昏睡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外面的朝阳落入窗台。

我挣扎着起身，才发现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痕已经缝合了，用的是宫里的金疮药。

我也不再发热，只是喉咙有些干哑：“祖母……”

门外的婢女听见呼声，连忙冲了进来扶住我：“小姐，老太君这几日累着了，才刚歇下。”

我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我又安静养了三天的伤，陪着祖母没迈出将军府一步。

外面夜北寻和安锦的流言纷纷扰扰。

我从流言中得知，安锦已经没了性命之忧，但腹中孩子没了。

夜北寻为让安锦做太子正妃，在圣上殿前长跪不起，以绝食逼迫圣上。

但我只偶尔翻看安锦的诗集，每每读到那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时，我都会想起父兄，想起边疆那些马革裹尸的将士。

我想了很多人和很多事，却再也没提起过夜北寻……

伤口拆线那日，我重新领了兵权进宫面圣。

到奉天殿前时，我正好看见夜北寻跪在殿外，求娶安锦作为正妃。

我恭敬朝他行了一礼：“殿下。”

夜北寻背脊笔挺，连眼神都没分给我：“你好了，可安锦替孤挡了一刀，再也不能有孕了。”

我垂着眸，没接话。

如今若是时光回溯，那天的事情重演，我会做出与那天一样的抉择。

见我许久未接话，夜北寻这才抬眸看我，眼里满是讥讽：“如今你又来做什么。”

“来阻止父皇册封安锦为孤的正妃？”

就这一刻，我心里一直顾念的幼时情谊也断了。

我与夜北寻，往后再见，便只是知晓名字的陌生人了。

恰逢此时，殿内的通传声响起：“宣白少将觐见。”

我笑着对着夜北寻行了礼，在他诧异的目光中转身走进奉天殿，只在风中留下一句。

“臣从未打算阻拦殿下，臣祝殿下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