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最后一科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我平静地合上笔帽。

窗外阳光正好，树影婆娑。教室里有人欢呼，有人哭泣，有人迫不及待地冲出考场。我慢慢收拾好文具，走出教学楼，深吸一口气。

结束了。

手机震动起来，是班级群消息爆炸。我点开一看，置顶的是李敏发的公告：“今晚毕业聚餐，所有人必须到场！”

下面已经刷了几百条消息，大部分在讨论考题和对答案。我往下滑，突然看到王浩发的一条：“你们看微博了吗？野哥的账号被封了！笑死！”

我手指一顿，点开了微博。

搜索“野哥在此”，第一条就是平台公告：“根据社区规范，已永久封禁账号野哥在此。平台坚决抵制低俗、擦边内容…”

我勾了勾嘴角，继续往下滑。

相关推荐里出现了几个熟悉的关键词：“野哥 三级片““野哥 夜店““野哥 陪酒”。

我点开一个视频，画面中迟野穿着透视装，在某个地下夜店舞台上扭动身体，台下观众往他身上塞小费。视频画质很差，但能清晰看出迟野浓妆艳抹的样子，早已没有当年校草的模样。

评论区一片嘲讽：

「这不是那个想当网红的学霸吗？」

「学霸？听说高考都没参加」

「现在改行当鸭了？」‍⁡⁡⁣⁣

「他那个经纪人呢？卷钱跑了吧？」

我关上手机，抬头看见李敏朝我走来。

“桑榆，考得怎么样？”她笑着问。

“还行。”我耸耸肩，“应该能上A大。”

“太好了！”李敏欢呼，“我可能要去B大，不过都在一个城市。”她顿了顿，压低声音，“你看到迟野的消息了吗？”

我点点头：“账号被封了？”

“不止呢。”李敏眼中闪着八卦的光芒，“听说虞小绾卷走了他所有钱，还留了一堆债务。他现在在夜店卖酒，偶尔接一些…那种片子。”

我故作惊讶：“真的？太惨了吧。”

“惨什么惨，“李敏翻了个白眼，“自作自受。对了，今晚聚餐你来吗？”

“当然。”我微笑，“毕业聚会怎么能错过。”

聚餐定在学校附近的一家火锅店。我到的时候，大部分同学已经落座。包厢里热闹非凡，大家穿着便装，脸上带着解脱的喜悦。

“桑榆！这里！”李敏朝我招手。

我刚坐下，包厢门被猛地推开。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迟野站在门口。

他瘦了很多，脸色苍白，眼睛下面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曾经阳光帅气的脸庞现在透着股阴郁气质，头发染成了夸张的银灰色，耳垂上戴着闪亮的耳钉。

“野哥！”王浩第一个反应过来，“你怎么来了？”

迟野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毕业聚会，我能不来吗？”

他晃晃悠悠地走进来，身上散发着浓重的烟酒味。我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有一串新鲜的伤痕。

“这儿有位置吗？”迟野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我时停顿了一下，又迅速移开。

同学们面面相觑，最后是张婷不情不愿地挪出一个位置。‍⁡⁡⁣⁣

迟野坐下后，从兜里掏出一盒烟，被李敏制止：“这里禁烟。”

“切，规矩真多。”迟野撇撇嘴，但还是把烟收了回去。

聚餐开始后，话题自然转向了高考和未来规划。

“我报了C大的计算机系。”

“我想学医，已经拿到预录取了。”

“我gap一年，准备出国。”

轮到迟野时，他灌下一杯啤酒，得意地说：“我签了家经纪公司，马上要拍网剧了。”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我忍不住看向迟野，他正用筷子无聊地戳着碗里的肉，眼神飘忽不定。

“什么网剧啊？”王浩打破沉默。

“都市爱情剧，“迟野头也不抬，“导演说我特别适合演富二代。”

李敏在桌下踢了我一脚，我咬住嘴唇忍住笑。

“哪个导演啊？”张婷追问，“说不定我们听说过。”

迟野皱起眉头：“说了你们也不认识，圈内新锐导演，刚从国外回来的。”

“哦——“几个同学拖长音调，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桑榆，“迟野突然转向我，“你考上哪了？”

所有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

“A大，金融系。”我平静地回答。

迟野嗤笑一声：“又是书呆子的选择。”

“桑榆可是我们省前十！”李敏立刻反驳，“A大金融系多难考你知道吗？”‍⁡⁡⁣⁣

“知道啊，“迟野满不在乎地耸肩，“然后呢？毕业还不是给人打工？”

他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看看，这是我上周和xx影业老总的合影。他特别欣赏我，说要重点培养我。”

我瞥了一眼，照片上迟野和一个秃顶中年男人站在某KTV包厢里，男人手搭在迟野肩上，姿势暧昧。

“这不是xx夜总会的老板吗？”王浩突然说，“我表哥在那儿当过保安。”

迟野脸色一变：“你懂个屁！这是影业老总！”

“行行行，影业老总。”王浩举起双手做投降状，“野哥牛逼。”

聚餐在诡异的气氛中继续。迟野不停地吹嘘自己的“娱乐圈资源”，同学们则敷衍地应和着。酒过三巡，迟野已经醉得东倒西歪。

“你们知道吗？”迟野大着舌头说，“我第一部戏片酬就十万！”

“哇，好厉害。”张婷翻着白眼，“什么戏啊？《夜店风云》？”

几个女生噗嗤笑出声。

迟野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张婷无辜地眨眼，“就是听说你最近在拍一些…特别的电影。”

“放屁！”迟野一拳砸在桌上，碗碟叮当作响，“谁造的谣？”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我身上。

“是你吧？桑榆？”迟野指着我，“又是你在背后说我坏话？”

我放下筷子，平静地看着他：“我什么也没说。”

“放屁！”迟野摇摇晃晃地朝我走来，“从小到大你就见不得我好！当初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就红了！”

李敏挡在我面前：“迟野，你喝多了。”

“滚开！”迟野一把推开李敏，“我今天就要问问她，凭什么毁了我的人生！”

同学们都站了起来，有人去拉迟野，有人挡在我前面。‍⁡⁡⁣⁣

“迟野，别发酒疯！”

“你自己选的路怪谁啊？”

“桑榆从来没说过你坏话！”

迟野充耳不闻，红着眼睛瞪着我：“你知道我这五年怎么过的吗？那个贱人虞小绾卷走了我所有钱！我为了还债，不得不去…去…”

他突然哽咽了，但很快又变得凶狠：“都是你的错！如果你当初不拦着我签那个合同，我早就红了！我会是顶流！我会比现在好一万倍！”

我慢慢站起来，同学们自动让开一条路。

“迟野，“我声音很轻，但包厢里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你还记得这个吗？”

我掏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

“野哥，签了我们公司，保证你半年内开上跑车。”

“保底月收入两万起。”

“违约金？什么违约金？”

“导演说我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录音里迟野和虞小绾的声音清晰可辨。

迟野脸色刷地变白：“你…你录音？”

“还有这个。”我又点开一段视频，是迟野在更衣室安装摄像头被抓现行的画面。

同学们倒吸一口冷气。

“桑榆！”迟野扑过来想抢我的手机，被几个男生拦住。

“你算计我！”迟野嘶吼着，“你一直在算计我！”

我摇摇头：“我只是记录事实。迟野，你走到今天，每一步都是自己的选择。”

“放屁！”迟野挣扎着，“是你！是你毁了我！如果不是你拦着我签那个合同，如果不是你在学校论坛发那些照片，如果不是你举报我的账号…”‍⁡⁡⁣⁣

我打断他：“我从来没有举报过你的账号。是平台自动检测到你的内容违规。”

“骗子！”迟野歇斯底里地大喊，“你们都是骗子！嫉妒我要红了！”

他突然挣脱束缚，抄起一个啤酒瓶朝我砸来。

我侧身躲开，啤酒瓶砸在墙上，碎片四溅。

“迟野！你疯了？”王浩和其他男生死死按住他。

“我要杀了你！”迟野像头困兽般挣扎，“桑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火锅店经理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幕立刻叫了保安。

“这位先生，请你离开。”经理严肃地说。

“滚！”迟野一脚踢翻椅子，“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明星！我有几百万粉丝！”

保安架起迟野往外拖，他还在不停咒骂：“桑榆！你等着！我一定会红的！到时候我要你跪着求我！”

他的声音渐渐远去，包厢里一片寂静。

“天啊…”李敏第一个打破沉默，“桑榆，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收起手机：“我没事。”

“那些录音和视频…”张婷欲言又止。

“我一直留着，以防万一。”我平静地说，“没想到真用上了。”

同学们面面相觑，突然，王浩举起酒杯：“敬桑榆！我们班的学霸兼鉴婊达人！”

大家都笑起来，纷纷举杯。

“敬桑榆！”

“早就看迟野不顺眼了！”

“桑榆牛逼！”‍⁡⁡⁣⁣

我笑着和大家碰杯，心里那块压了五年的石头终于落地。

聚会结束后，李敏陪我走回家。

“桑榆，“她犹豫了一下，“迟野会不会报复你？”

我摇摇头：“他现在自身难保。听说欠了一屁股债，还有几个夜店老板在找他麻烦。”

“活该。”李敏撇撇嘴，“不过…你恨他吗？”

我停下脚步，看着远处的霓虹灯。

“以前恨，“我轻声说，“但现在只觉得他可悲。他永远活在自己的幻想里，不肯面对现实。”

李敏点点头：“你比他强多了。”

五年后，同学群里突然炸出一条消息：“你们看最新一期的《娱乐周刊》了吗？迟野上封面了！”

我点开链接，是一篇题为《从网红到三级片演员：一个少年的堕落之路》的报道。

封面照片上，迟野化着浓妆，穿着暴露的服装，眼神空洞地望着镜头。

文章详细讲述了他如何被虞小绾欺骗，如何欠下高利贷，最后不得不靠拍三级片和陪富婆喝酒还债的经历。

群里议论纷纷：

「天啊，这也太惨了吧」

「惨什么惨，自作自受」

「听说他爸妈已经和他断绝关系了」

「桑榆当年真是慧眼识人」

我看着手机屏幕，内心毫无波澜。

迟野终于活成了他应有的样子。

而我，已经拿到了心仪公司的offer，下个月就要去国外进修。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桑榆，我知道是你向记者爆的料。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东山再起的！到时候我要你跪着求我原谅！——迟野”

切。

我把号码拉黑，然后关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