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凌晨三点十七分，屏幕上闪烁着李敏的名字。

“喂？”我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

“桑榆，出事了！”李敏的声音带着颤抖，“迟野进医院了！”

我猛地坐起身，瞬间清醒：“怎么回事？”

“他在直播什么24小时不进食只喝能量饮料的挑战，结果喝到第六瓶突然抽搐吐血！”李敏语速飞快，“现在在市中心医院急诊室，他爸妈都赶过去了。”

我咬住下唇，强压住上扬的嘴角：“严…严重吗？”

“不清楚，王浩刚在群里发的消息，说他跟虞小绾一起去的医院。”

挂断电话，我打开班级群。消息已经刷了99+，最上面是王浩发的照片——急诊室门口，迟野父母焦急地来回踱步，虞小绾站在角落玩手机。

我放大照片，虞小绾居然在笑。

往下滑，有人分享了迟野直播的录屏片段。画面里，迟野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汗，面前摆着五六个空饮料瓶。‍⁡⁡⁣⁣

“老铁们看好了，第六瓶！”视频里的迟野举起一瓶荧光绿的液体，“这玩意儿号称一瓶顶八小时，我偏不信！双击666！”

他仰头灌下大半瓶，突然表情扭曲，捂住腹部弯下腰。镜头剧烈晃动，接着传来虞小绾的尖叫和呕吐声，然后黑屏。

评论区炸开了锅：

「卧槽真进医院了？」

「这傻逼为了红不要命了？」

「饮料公司要倒霉了」

「活该！天天拍这些低俗内容」

我关上手机，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

前世这个时候，迟野正在和我一起备战一模考试。现在他却躺在医院里，因为一个愚蠢的挑战。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时，我做了决定。

市中心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刺鼻。我拎着果篮，在护士站问到了迟野的病房号。

走廊尽头，迟野的父亲正和医生说话。我放慢脚步，假装看墙上的宣传画。

“…急性胃出血，还好送医及时。”医生翻着病历，“但最严重的是肝功能损伤，这些能量饮料里含的牛磺酸和咖啡因严重超标。”

迟野父亲声音沙哑：“会…会留下后遗症吗？”

“好好调养应该没问题。但是…”医生压低声音，“病人血液里检测出少量违禁成分，我们按规定已经上报了。”

迟野父亲踉跄了一下，扶住墙壁。

我适时地走过去：“叔叔，迟野怎么样了？”

他抬头，眼睛布满血丝：“桑榆啊…医生说明天就能出院。”他看向我手中的果篮，“你…你是来看小野的？”

我点点头：“同学们都很担心他。”

病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迟野的怒吼：“滚！都给我滚！”‍⁡⁡⁣⁣

一个护士红着眼睛跑出来。

迟野父亲叹了口气：“他从醒来就一直这样…不肯配合治疗。”

我轻轻推开门。

迟野半靠在床上，脸色蜡黄，手背上插着输液管。虞小绾坐在床边削苹果，对门口的动静毫无反应。

“小野…”迟野母亲哽咽着想去握他的手，却被他一把甩开。

“我说了别碰我！”迟野嘶吼着，突然看到我，表情更加狰狞，“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

我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听说你住院了，来看看你。”

“假惺惺！”迟野冷笑，“带着你的破水果滚出去！”

虞小绾这才抬头，红唇勾起一抹讥讽：“哟，学霸屈尊降贵来看我们网红啦？”

我没理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叠资料：“这是最近发的复习提纲和模拟题，我想你可能…”

“操！”迟野猛地挥手打飞那叠纸，纸张在空中散开，纷纷扬扬落在地上，“谁他妈要这些破纸！老子不高考！”

迟野母亲终于崩溃，跪在床边哭起来：“小野，妈求你了…别这样…回学校吧…”

虞小绾翻了个白眼，继续削她的苹果。

我弯腰捡起纸张，一张一张整理好，故意让迟野看到最上面那张——年级前十名榜单，我的名字赫然在列。

迟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桑榆，“迟野父亲突然开口，“能…能请你帮个忙吗？”

“叔叔您说。”

“小野他…他一直很听你的话。”迟野父亲艰难地说，“你能不能…劝劝他？”

虞小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假装为难地看向迟野：“我…”‍⁡⁡⁣⁣

“滚！都给我滚！”迟野抓起枕头砸过来，“我不需要任何人劝！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枕头打翻了床头柜上的果篮，水果滚了一地。

迟野母亲哭得更厉害了。

“小野！”迟野父亲终于爆发，“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非要把自己作死才甘心吗？”

“我闹？”迟野挣扎着坐直，“是你们一直在阻挠我！要不是你们拦着，我早就红了！”

“红？”迟野父亲指着虞小绾，“跟着这种女人混，你能有什么好下场？”

虞小绾脸色一变：“老东西，你说谁呢？”

“够了！”迟野拔掉手上的针头，血珠立刻冒出来，“小绾姐比你们任何人都支持我！她带我认识导演、制片人，给我机会！而你们呢？除了泼冷水还会什么？”

血顺着他的手背流下来，滴在雪白的床单上，像一朵朵小红花。

我后退一步，把舞台完全留给他们一家人。

“小野…”迟野母亲想去抓他的手止血，却被他再次甩开。

“别碰我！”迟野双眼通红，“从今天起，我没有你们这样的父母！”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迟野母亲压抑的啜泣声。

我站在角落，看着这场闹剧，内心毫无波澜。

前世，迟野把可乐倒在我笔记上时，也是这副嘴脸——狰狞、扭曲，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别人。

“桑榆。”迟野突然叫我，“你告诉他们，当网红是不是正经出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

我深吸一口气，假装思考：“这个…确实有很多成功的例子…”

迟野得意地看向父母：“听到了吗？”

“但是…”我话锋一转，“风险也很大。我查过资料，90%的网红收入其实很低，能像李佳琦那样成功的凤毛麟角。”‍⁡⁡⁣⁣

迟野的表情僵住了。

“而且…”我继续道，“网红更新换代特别快。你今天火了，可能下个月就被新人取代了。”

“放屁！”迟野怒吼，“你就是嫉妒我！”

虞小绾终于放下水果刀，搂住迟野的肩膀：“野哥别理他们。等你出院，我们拍个住院vlog，绝对爆火！”

我看着迟野的表情从愤怒变成期待，心里冷笑。

“对了，“我从书包里又掏出一本书，“这是《网红经济与法律风险》，图书馆新进的，我想你可能…”

迟野一把抢过书，狠狠扔向窗外。

“滚！全都给我滚！”

我“惊慌失措“地退到门口，迟野父亲跟了出来。

“桑榆…”他声音颤抖，“叔叔求你件事。”

“您说。”

“小野他…他以前最听你的话。”迟野父亲老泪纵横，“你能不能…多来看看他？劝劝他？”

我低下头，掩饰眼中的冷漠：“我…我尽量。”

走出医院，阳光刺得我眼睛疼。我掏出手机，小号有新消息提醒。

是迟野发来的，时间显示是昨晚直播前：

「今天要搞个大动作！粉丝绝对暴涨！」

「记得准时看直播，给我刷礼物！」

我回复：「天啊！我刚听说你住院了！没事吧？」

「全班都知道了，大家都很担心你」

「李敏都急哭了，说想来看你又不敢」‍⁡⁡⁣⁣

已读。

没有回复。

我关上手机，心情愉悦地走向公交站。

第二天，校园论坛出现了一个新帖子——《揭秘：校园暴力如何逼一个优等生走上绝路》

帖子里，迟野用病床上的自拍照做封面，长篇大论地描述自己如何被同学孤立、嘲笑，尤其是被“某学霸女“长期打压。

虽然没有点名，但所有人都知道说的是我。

帖子最后写道：“你们满意了吗？非要把我逼死才甘心？”

评论区两极分化：

「迟野太可怜了…」

「自己作死怪谁？」

「桑榆平时看着挺乖的，没想到这么恶毒」

「楼上别瞎说，明明是迟野自己作的」

课间，李敏和张婷围到我身边。

“别理那个帖子，“李敏递给我一瓶水，“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张婷点头：“他直播喝饮料进医院，关你什么事？”

我摇摇头，假装坚强：“我没事…只是担心迟野。”

“你还担心他？”李敏不可思议地说，“他把你描述成校园暴力施害者！”

我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动：“可能…我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桑榆！”李敏抓住我的肩膀，“你醒醒！迟野已经没救了，你别再被他利用了！”

我抬起头，眼眶微红：“谢谢你…但我还是想帮他。”‍⁡⁡⁣⁣

李敏和张婷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下午，林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

“桑榆，论坛上的事我知道了。”她递给我一杯热茶，“需要学校发声明吗？”

我摇摇头：“不用了老师…迟野他现在情绪不稳定，别再刺激他了。”

林老师欲言又止：“你…还关心他？”

我捧着热茶，热气模糊了我的视线：“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走出办公室，我掏出手机。迟野的帖子已经被顶到论坛首页，评论超过五百条。

我注册了一个新账号，发了一条评论：“迟野加油！我们支持你追求梦想！那些书呆子根本不懂你！”

然后切回大号，发了一条仅同学可见的朋友圈：

「无论发生什么，希望迟野早日康复。高考在即，大家加油。」

配图是一张阳光透过教室窗户的照片。

十分钟后，李敏评论：「你太善良了」

张婷回复：「就是，迟野那种人不值得」

接着是十几个同学的点赞。

我关上手机，嘴角微微上扬。

三天后，迟野出院了。

他回学校办休学手续时，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仍然很差。走廊上的同学对他指指点点，他却昂着头，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我“恰好“在教务处门口遇见他。

“迟野…”我轻声唤道，“你…还好吗？”

他冷冷地扫了我一眼：“托你的福，死不了。”‍⁡⁡⁣⁣

“那个…帖子我看到了。”我咬着下唇，“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解释…”

“解释什么？”迟野打断我，“解释你怎么在同学面前装可怜？怎么背后捅我刀子？”

我假装震惊：“我…我没有…”

“少装蒜了！”迟野逼近一步，“你巴不得我永远消失，对吧？”

我后退到墙边，声音颤抖：“迟野，你真的误会了…”

“野哥！”虞小绾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手续办好了吗？导演等着呢！”

迟野最后瞪了我一眼，转身走向虞小绾。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提高声音：“迟野！高考报名下周截止，你…真的不考了？”

整个走廊瞬间安静下来。

迟野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关你屁事。”

他大步离开，虞小绾挽着他的手臂，高跟鞋在走廊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同学们从各个教室探出头来。

我站在原地，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才“黯然“回到教室。

放学后，我的小号收到迟野的消息：「最近黑粉太多了，帮我刷点好评」

「顺便在评论区带带节奏，就说我被校园暴力」

「特别是那个桑榆，重点攻击她」

我回复：「没问题！野哥放心养病！」

「对了，导演那边怎么说？」

「真的要拍住院vlog吗？」

迟野回复：「当然！这种题材绝对爆！」‍⁡⁡⁣⁣

「小绾姐联系好了平台，首页推荐位！」

「等我红了，那些嘲笑我的人都要跪着求我！」

我关上手机，望向窗外的夕阳。

前世这个时候，我和迟野正并肩走在放学路上，讨论着模拟考的题目。

现在，他正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我，会亲手为他点亮每一盏引路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