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野的第一条视频发布时，我正在上晚自习。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翻书和写字的沙沙声。突然，王浩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接着是两声、三声…很快，整个教室的手机提示音此起彼伏。

我抬头，看见王浩正对着手机屏幕挤眉弄眼。

“卧槽…”他小声惊呼，然后捅了捅旁边的男生，“快看，野哥的首秀！”

李敏皱眉敲了敲桌子：“安静！自习呢！”

但已经晚了，教室里开始骚动起来。有人憋笑憋得肩膀直抖，有人露出嫌恶的表情，更多人则是低头疯狂打字。

我的手机也震了一下。是张婷发来的消息：「桑榆快看班级群！迟野发视频了！@你了！」

我打开班级群，一张截图赫然在目——迟野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靠在墙上，手指正一颗一颗地解着扣子。配文是：“学生党福利~想看全部吗？点赞过万解锁下一期~”

截图下面，已经有几十条回复：‍⁡⁡⁣⁣

「这是我们的校服吧？太恶心了！」

「迟野身材确实可以啊[色]」

「@桑榆 你竹马真豁得出去[笑哭]」

「举报了，侮辱校服形象！」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然后回复：「这是他的个人选择，我们不应该评判。」

刚发出去，就收到一堆阴阳怪气的回复：

「哇，桑榆好大度哦~」

「听说你俩青梅竹马？他现在拍这种视频你不难受？」

「装什么装，心里早骂街了吧？」

我关上手机，继续做题。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步计划。

下课铃响，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一群人围在王浩手机前看迟野的视频。

“野哥这腹肌可以啊！”

“太low了吧？为了红脸都不要了？”

“你懂什么，这叫把握机会！”

我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却被张婷拦住。

“桑榆，“她晃着手机，“你真不介意迟野拍这种视频？”

我低头整理书本：“这是他的人生，我无权干涉。”

“装！继续装！”张婷翻了个白眼，“全班都知道你喜欢迟野，现在他跟那个酒吧女鬼混，还拍这种视频，你能忍？”

我猛地抬头，假装被戳中痛处的样子：“谁说我喜欢他了？”

张婷得意地笑了：“看吧，急了。”‍⁡⁡⁣⁣

我拎起书包冲出教室，身后传来一阵哄笑。但一拐过走廊，我的脚步就慢了下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正是我要的效果。

回到家，我立刻登录小号“野哥头号粉丝”，找到迟野的视频。播放量已经破万，评论区热闹非凡。

「小哥哥好帅！求更新！」

「学生拍这种视频不太好吧？」

「装什么清高？不爱看划走！」

我点开迟野的私信：“野哥首秀太棒了！不过…动作有点僵硬，不够自然~”

已读。

没有回复。

我又补了一条：“建议你看看轩哥撩人的最新视频，学习一下眼神和角度~”

这次他回复了：“你也觉得僵硬？导演也这么说。”

我几乎能想象他皱眉的样子。迟野从小就这样，最恨别人说他“不自然““做作”。

“可能是第一次有点紧张~”我继续煽风点火，“不过你条件这么好，多练几次肯定比轩哥撩人还棒！”

已读。

五分钟后，迟野更新了动态：“明天上新作品，保证让大家满意！”

配图是他对着镜子自拍的半裸背影，腰部以下裹着浴巾。

我截图保存，然后发到校园论坛的小号上，标题是《高三某班男生为当网红不惜卖肉，校方该管管了吧？》

帖子瞬间被顶到首页。

第二天一早，全校都在议论迟野的新动态。

“迟野真豁出去了啊！”‍⁡⁡⁣⁣

“听说他爸妈气住院了！”

“校长昨天开会说要严肃处理这种事！”

我刚进教室，就听见一阵哄笑。迟野的座位上围了一圈人，见我进来，王浩故意大声说：“哟，野哥的青梅竹马来啦！”

人群分开，我这才看见迟野的课桌上被人用粉笔写了四个大字：“网红夫人”。

我的脸“唰“地红了——这次不是装的。这群人比我想象的还会来事。

“谁写的？”我小声问，声音恰到好处地发抖。

“怎么，不喜欢这个称号？”王浩怪笑道，“你男人马上要红了，你不高兴？”

迟野就在这时走进教室。他今天特意做了发型，还喷了香水，整个人散发着廉价的古龙水味道。

“野哥！”王浩迎上去，“视频数据怎么样？”

迟野得意地掏出手机：“播放量破五万了，粉丝涨了两千多。”

他瞥见我站在他座位旁，又看到桌上的字，皱起眉头：“干嘛？”

我低头不说话，眼眶恰到好处地红了。

“装什么可怜？”迟野冷笑，“你不是一直装大度支持我吗？”

我咬了咬嘴唇：“我是支持你…但…”

“但什么但？”迟野一把推开我，“虚伪！”

我踉跄几步，差点摔倒，被李敏扶住。

“迟野！”李敏厉声道，“你太过分了！”

“关你屁事！”迟野回呛，“眼红就直说！”

教室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支持迟野的和反对他的分成两派，互相瞪着眼。

就在这时，广播响了：“高三(4)班迟野同学，请立即到校长办公室。”‍⁡⁡⁣⁣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迟野身上。

他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傲慢：“肯定是找我谈合作的事。”

他昂首挺胸地走出教室，但背影明显有些僵硬。

“活该！”李敏对着他的背影说，然后转向我，“桑榆，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眼泪要掉不掉地挂在睫毛上——这个技巧我对着镜子练了很久。

“我早说过那个虞小绾不是好人。”李敏压低声音，“现在迟野被她带坏了，你…”

“我没事。”我勉强笑了笑，“他开心就好。”

李敏叹了口气：“你就是太善良了。”

第一节课上了一半，迟野才回来。他的表情阴鸷得可怕，嘴角还有一道伤口，像是跟人打过架。

“野哥…”王浩小声叫他，但迟野理都没理，径直走到我面前。

“你举报的？”他声音低沉，带着威胁。

我假装茫然：“什么？”

“别装了！”迟野猛地拍桌，“校长说有人举报我败坏校风！不是你还有谁？”

全班哗然。

我睁大眼睛，泪水说来就来：“我…我没有…”

“迟野！”李敏站起来，“桑榆一直在维护你，你怎么能这样？”

“维护？”迟野冷笑，“她背地里不知道怎么骂我呢！”

我低下头，肩膀微微发抖：“对不起…如果…如果我的支持让你不舒服…我道歉…”

这句话像汽油浇在了火苗上。迟野最恨别人可怜他，尤其是当众。

“道歉？”他声音拔高了八度，“你他妈在逗我？”‍⁡⁡⁣⁣

“迟野！”班主任林老师出现在门口，“跟我出来！”

迟野被带走后，教室里炸开了锅。

“桑榆，真是你举报的？”张婷八卦地问。

我擦掉眼泪，摇摇头：“不是我…但我理解为什么有人举报…”

“什么意思？”王浩眯起眼睛。

我打开手机，找出迟野的视频：“你们看，他穿着校服拍这种视频，确实会影响学校形象…”

“卧槽，桑榆你阴险啊！”王浩怪叫，“当面说支持，背地里捅刀子！”

我红着眼眶摇头：“不是的…我只是…”

话没说完，我的手机被一把抢走。迟野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盯着屏幕上的他的视频。

“解释一下？”他声音冷得像冰。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迟野的眼神太可怕了，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

“迟野！把手机还给桑榆！”李敏喝道。

迟野充耳不闻，手指划着我的手机屏幕：“看看我们桑大学霸都关注了什么…野哥头号粉丝？”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糟了，忘记切换账号了！

迟野点开那个账号，正是我昨天给他发私信的小号。

“动作有点僵硬，不够自然？”他念出我的留言，声音里充满讥讽，“建议看看轩哥撩人的最新视频？”

教室里安静得可怕。

迟野把手机摔在我桌上：“两面三刀的东西！”

他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了，校长让我停课三天。你满意了？”

我呆坐在座位上，直到下课铃响才回过神来。计划出了点小意外，但总体方向没错。‍⁡⁡⁣⁣

放学路上，我收到了迟野的私信——用他的官方账号，发到我真实账号上的。

「桑榆，我真是看错你了。等着瞧吧，我一定会红，到时候你别来求我！」

我没有回复，而是切换回小号，发现迟野更新了动态：“遭遇小人陷害，但野哥不会被打倒！三天后上新作品，绝对劲爆！”

配图是他对着镜子竖中指的照片。

我点开虞小绾的账号，发现她也发了一条动态：“某些书呆子自己没本事，就见不得别人好。野哥别怕，姐挺你！真朋友“

评论区一片附和之声。

我关上手机，心情愉悦地哼起了歌。

三天后，迟野复课的第一天，也是他第二条视频上线的日子。

这次他没穿校服，而是一件白衬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视频标题是：《贫困学生为挣学费被迫下海？真相让你心碎！》

点开视频，迟野一脸忧郁地对着镜头：

“很多人骂我不知廉耻…但你们知道吗？我爸爸下岗了，妈妈生病住院，我拍视频只是为了挣学费和生活费…”

我差点笑出声。迟野家虽然不富裕，但绝对没到这种地步。他爸是国企小领导，妈妈是中学老师，妥妥的中产家庭。

这显然是虞小绾给他设计的“卖惨“人设。

视频最后，迟野眼含泪光（估计是眼药水）地说：“如果你们心疼野哥，就点赞关注吧…每一份支持都是我继续下去的勇气…”

评论区一片感动：

「小哥哥太不容易了！支持！」

「已三连！加油！」

「黑子们看看，人家是被生活所迫！」

但也有不和谐的声音：

「这不是xx中学的迟野吗？他家境挺好的啊？」‍⁡⁡⁣⁣

「卖惨人设翻车了吧？」

「为了红什么谎都敢说？」

我切换小号，给迟野发了条私信：“野哥太棒了！这次自然多了！不过…衣服可以再湿一点，效果会更好~”

已读。

没有回复。

但两小时后，迟野更新了一张更暴露的预告照，衬衫完全透明，腹肌清晰可见。

我截图保存，然后匿名发到了校园论坛。

《某“贫困生“最新拍摄花絮，这就是所谓的“被迫下海“？》

帖子瞬间被顶到热门。

第二天，迟野又双叒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

这次，校长直接给了他最后通牒：再拍这种视频就开除。

迟野回来时，整个人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他径直走到我面前，把一张纸拍在我桌上。

“满意了？”他咬牙切齿地问。

我低头看纸，是一份警告处分通知书。

“迟野…”我小声说，“要不…别拍了吧？”

“现在装好人了？”迟野冷笑，“晚了！”

他从书包里掏出一台崭新的单反相机：“看到没？专业设备！小绾姐介绍的渠道，比市场价便宜一半！”

我仔细看了看相机，心里一沉。这牌子我认识，市场价至少两万，就算“便宜一半“也要一万多。迟野哪来这么多钱？

“你…买这个花了多少钱？”我试探地问。

“关你屁事！”迟野把相机收起来，“等着看我红遍全网吧！”‍⁡⁡⁣⁣

放学后，我故意绕路经过迟野家。他家的灯亮着，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一万八！你哪来这么多钱？”迟野父亲的声音震得窗户都在抖。

“我…我借的！”迟野嘴硬。

“放屁！你那个什么小绾姐都告诉我们了，是你骗我们说学校要交培训费！”

“她胡说！”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滚！我没你这种儿子！”

门被猛地拉开，迟野冲了出来，差点撞到我。他脸上一个鲜红的掌印，眼里含着泪，但看到我后立刻变成了愤怒。

“看什么看？”他恶狠狠地说，“都是你害的！”

我摇头：“我没告诉你爸妈…”

“但那些帖子是你发的吧？”迟野逼近我，“论坛上那些截图，只有你才有！”

我后退几步，背抵在墙上：“迟野…我只是担心你…”

“闭嘴！”他怒吼，“从今天起，我跟你势不两立！”

说完，他转身跑向马路对面，拦了辆出租车走了。

我站在原地，心跳如雷。计划进展得比预期还要顺利。

迟野已经众叛亲离，下一步，就是让他尝尝真正绝望的滋味。

我掏出手机，给迟野发了条私信——用我的小号：

“野哥别难过！真正的明星都是经历磨难才成功的！我们全班女生都支持你！尤其是李敏，她说你要是开直播她一定打赏~”

已读。

没有回复。‍⁡⁡⁣⁣

但我一点也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