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萧玦果真跟着我一家一家地去还债。

先是村长家，去年冬天萧玦感染了风寒，我半夜敲开村长家的门，借来看病的二两银子。

村长接过银子掂了掂，眼神在我们俩之间转了一圈，什么也不说。

然后是邻村张屠户家，萧玦吃不惯野菜的味道，我便月月去赊些猪肉，给他炒菜吃。

张屠户拿着银子咧着嘴笑，说：“鸢丫头阔气了呀，以后跟着王爷有好日子过了。”

最后一家，是镇上的布行。

萧玦身子金贵，穿那些麻布衣，身上总是起红疹子。

布行的老板捻着滑溜溜的料子说城里的达官贵人穿的都是这种好料子。

我赊了十两银子的布，给他做了两身里衣。

店老板拨拉着算盘：“连本带利，十二两。”

我“哦”了一声，低头就去掏钱袋子里的碎银子。

“等一下。”

萧玦冰冷的声音突然从头顶砸下来。

“他说十二两，你就给十二两？息钱是怎么算的？借据呢？都不会看不会问吗？”

“你被骗过那么多次，就不会长点记性吗？”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一哆嗦，攥紧了钱袋子，茫然地抬头看他。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要怎么才能不被骗。

爹娘只嫌我笨。

邻居只笑我傻。

萧玦也只说我是榆木疙瘩敲不开。

他唯一教过我的词，就是“两清”。

他说，就是债还完了，恩报尽了，谁也不欠谁，再不相见的意思。

而现在他也已经和我“两清”了。

乔婉玉从后面跟上来，轻轻拉住萧玦的衣袖：

“阿玦，你跟一个傻子置什么气呢？她哪里懂这些？”

萧玦盯着我，那目光像要把我看穿。

最终却只是极淡地勾了一下嘴角，声音平平：“也是。”

“她生来愚钝，这样的身份，和隔壁的棺生子最般配。”

说完，他没再看我，利落地按照该给的数目把钱付清后，径直上了马车。

马蹄声嘚嘚响起，越走越远，最后在人群里变成一个小黑点。

我还攥着手里的银子，愣愣地站在原地，心想：

棺生子？

这样的人，才是和我般配的相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