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主动拿起竹篾帮我扎满一屋子纸人的时候，我以为他终于想通，要给我当相公了。

我穿过栩栩如生的纸人，挤到他面前，仰着头问他：

“萧玦，你手艺真好！我们是要成亲了吗？”

过去三年，我问了他无数遍这个问题。

他从一开始的恼怒，到沉默，再到今天看着我，声音平静：

“宋鸢，我是摄政王，今日便要走了。”

我挠挠头，有些没明白：

“摄政王是什么？你新找的活计吗？在哪条街上？工钱......”

“噗嗤”一声轻笑打断我的话。

我扭头，看见一个穿着鹅黄色绣裙的姑娘从一群穿着盔甲的人后面走出来。

她头上戴的坠子一晃一晃的，金光闪闪。

“摄政王乃是当朝一品，权倾朝野，岂是你口中那等寻街找活的匠人？”

她瞥了我一眼：“乡野村姑，真是不知所谓。”

我听出了她在瞧不起我，梗着脖子反驳：

“我不知道才问的！萧玦就是很会扎纸人！他扎的比我扎的还要好！他......”

“我从来都不喜欢扎纸人。”

萧玦的声音不高，却轻易地压过了我的。

他看着我，眉头微蹙：“宋鸢，我觉得晦气。”

平日里，村里人骂我最多的便是“晦气”，时间久了，我不觉得有什么。

可今天从萧玦嘴里听到，我心里却闷得难受。

我扁了扁嘴，干脆蹲到一旁的墙角，看着地上的五只蚂蚁搬着一粒米回家。

那萧玦呢？他说的“走”，也是回家吗？

可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的家在哪里。

如果我想找他了，又该去哪里找呢？

我的耳朵不自觉地竖起来，去听身后的动静。

我听见萧玦问那黄裙子的姑娘：“婉玉，你怎么来了？”

那位叫婉玉的声音立刻变得又软又委屈，带着哭腔：

“我怎么来了？阿玦，这三年你音讯全无，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你，你让我怎么安心等在驿站？”

我偷偷侧过一点头。

余光里，我看见乔婉玉扑进了萧玦怀里。

萧玦的身体似乎僵了下。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不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萧玦从没有这么温柔地跟我说过话。

他对我总是不耐烦。

以前我让他帮我熬浆糊，他假装听不见。

我求他帮我算账，他眼皮都不抬：“就那几个铜板，谁会骗你？”

后来我真的被骗了，哭着找他告状。

他却说：“还不是因为你傻？要不人家怎么骗你不骗别人？”

他说得多了，我也就慢慢信了。

我这样的傻子，生来就是笨手笨脚，活该被人骗的。

只这会儿出神的功夫，我听见乔婉玉说：

“阿玦，驿站那里备好了上好的酒菜为你接风，我们走吧。”

一听他们要走，我猛地站起来，正对上萧玦看向我的视线。

他脸上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和过去三年他看我的样子一般无二。

可不知怎的，这次我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我又想不明白。

我捏着破烂的衣角，小声喊他的名字：

“萧玦，你......”

话没说完，萧玦打断了我。

他说：“宋鸢，我扎完了所有的纸人，不欠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