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曾写道：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

对于杜书梅的政委丈夫陆晏清来说，杜书梅本人就是那抹蚊子血。

而他的白月光躺在一方墓碑下，就轻而易举地将他们两个困了许多年。

……

陆晏清升任华北军区政委，部队开大会进行表彰。

为了给他庆祝，杜书梅准备了手捧花和亲手制作的一只机械手表。

更提前半个月，在饭店定了桌子准备请他的战友们一起热闹热闹。

可杜书梅拿着礼物上台时，话才刚开口：“晏清，恭喜……”

陆晏清就直接接过捧花和礼物：“谢谢。”

他淡声道了谢，看都没看她的礼物。

结婚五年，他还是这样客套又疏离。

杜书梅被他的态度刺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来，大家一起合影留念！”

军区记者招呼着，领导们笑呵呵地上台，特意让杜书梅他们两口子一起站在中间。

杜书梅只能压下情绪，迅速牵起一抹笑，和陆晏清一起看向镜头。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飞来一只白色的蝴蝶，绕着陆晏清翩跹盘旋。

陆晏清目光紧紧盯着那只蝴蝶，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直到蝴蝶缓缓停在他胸前奖章上的瞬间，他彻底红了眼圈。

在场其他人都惊叹地看着这一幕。

有领导感慨地说了一句：“似是故人来呀……”

杜书梅看着这命运般的画面，眼中也渐渐噙了泪水。

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提起那个名字，可一只小小的蝴蝶，就让大家同时想起了她。

那个在七年前，用自己的生命救下陆晏清的烈士——军医蒋芸。

所有人心里当之无愧的白月光。

陆晏清小心翼翼地转动身体面向镜头，第一次笑得像个得到了糖的孩子。

好像对他来说，得到表彰升迁，都不如蒋芸的灵魂化作蝴蝶停留一瞬。

杜书梅逼着自己移开目光，强迫自己笑得灿烂。

合影结束，蝴蝶也飞走了。

杜书梅看着陆晏清怅然若失的表情，强打起精神主动开口。

“晏清，我订了饭店，约了战友们一起给你庆祝，你……”

话没说完，陆晏清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不了，你们去吧。”

说完，他就匆匆出了会场。

杜书梅被留在站在人声鼎沸的热闹礼堂，难堪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战友们面面相觑，主动上前安慰她。

“书梅姐，你别太介意，蒋芸同志和陆政委青梅竹马，又为了救他牺牲，他肯定过不去这个坎，但你才是他媳妇……”

每次陆晏清因为蒋芸把杜书梅丢下，都会有人这样劝她。

从杜书梅到东南军区第一天起，她就听说过陆晏清和蒋芸之间的事迹。

可当初是陆晏清主动找人来帮自己跟他说媒。

也是他亲口说：“逝者已矣，人总要往前看。”

是啊，该往前看了……

杜书梅收回思绪，对大家说：“没关系，这顿饭就当是给我自己的践行饭吧。”

在大家震惊的目光中，她解释道。

“我已经申请了调去西北文工团，半个月后就出发。”

有人诧异地问：“这么突然？那你和陆政委……”

杜书梅摇了摇头：“这件事，我想自己跟他说。”

战友们满脸惋惜，但还是都答应了帮杜书梅保密。

正好明天休息，他们去大吃了一顿。

为了发泄情绪，杜书梅喝了不少酒，回家时脚步都有些虚浮。

陆晏清还没回来，杜书梅独自回到漆黑死寂的屋子，心情渐渐落了下去。

她打开灯，光线亮起的瞬间，杜书梅就和对面供桌上的遗像对上了眼。

黑白照片上，一身白大褂的蒋芸对着她微笑着，明亮的双眼仿佛蕴含着无尽温柔的力量。

而杜书梅和陆晏清的结婚照，就挂在她遗像的上方。

她们结婚那天，陆晏清将杜书梅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却在她的遗像前默默坐了一整晚。

这五年来，每个来他们家的人都会被这一幕惊得愣在原地。

而后，就是朝杜书梅投来隐隐同情的目光。

而陆晏清也习惯了每天回家时，给她带她爱吃的水果糕点，再将遗像仔仔细细擦拭一遍。

无数个瞬间，杜书梅都忍不住心生怨气。

可每次对上蒋芸那双温柔的眼睛，她就什么怨都生不起来了。

她本身就是很好很好的姑娘，更是为救战友牺牲的烈士。

杜书梅这个活着的人，确实没资格有怨言。

何况无论是人还是照片，她才是先来的那一个。

杜书梅走上前，细细擦拭着蒋芸的遗像，第一次学着陆晏清那样对着照片轻声开口。

“蒋芸同志，五年过去，你依旧在陆晏清的心上熠熠生辉。”

“但我这个后来者，要回归人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