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一点后，裴明戟眼底翻涌着剧烈的情绪，痛楚、悔愧、慌乱……

最终却湮灭在崔尤怜平静却决绝的眸光里。

那里面再也没有了从前望向他时的璀璨星光，只余一片经历过焚心蚀骨后的失望。

裴明戟挺拔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良久，他才极其缓慢地、几乎是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那些……并非全然如你所闻所想。”

可语气里，都是他自己听了都不信的虚浮无力。

崔尤怜只是静静地看着裴明戟，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她唇角那抹浅淡的弧度未曾改变，却比任何眼泪都更让他窒息。

“将军。”她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像叹息，“医馆要闭门了。”

逐客令已下，再无转圜。

裴明戟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所有未尽的言语都哽在喉间，化作铁锈般的腥涩。

最终，他哑着声说。

“尤怜，不管你信或不信，这两年，我有给你写信。”

“我寄了许多东西给你，我真的已经……尽我所能地改变了。”

“没让你感受到爱，是我对不住你。”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说完，裴明戟深深地、近乎贪婪地看了崔尤怜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血里。

然后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地踏入了门外沉沉的夜色之中。

医馆的木门重重合上，发出嘎吱一声。

崔尤怜看着快要熄灭的烛火，若有所思起来。5

两年来，她并未收到过任何刚刚裴明戟所说的信和礼物。

与此同时，将军府。

候在门口的小厮一见到失魂落魄的裴明戟，就被吓了一跳。

他印象里的将军向来是威风凛凛的，何时像现在这般怅然若失过？

裴明戟没在意府里下人的眼光，却注意到了几个踩着木梯挂红绸和红灯笼的将士。

他眉头一蹙，寒声道。

“你们在做什么？”

其中一个将士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手一抖，红灯笼瞬间掉在地方，四分五裂。

其他将士纷纷行礼道。

“将军好，这是柳副将嘱咐我们布置的……”

听到这话，裴明戟眉头蹙得更厉害了。

他刚想开口，柳惜柔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明戟，你终于回来了！”

“怎么大家都停下来了？继续布置呀！”

裴明戟沉声。

“是我让他们停下的。”

柳惜柔一愣，有些不解。

“为何？你是不喜欢这个红色吗？那我叫他们换……”

裴明戟冷冷看向柳惜柔。

“你布置这些做什么？将军府近来没有喜事。”

柳惜柔神色一僵，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

“这次回来，你不是要和我成亲的吗？”

闻言，裴明戟不禁想到在医馆时崔尤怜用东胡语复述的那些话。

他的神色愈发冷了下去，嗓音阴沉。

“你我这次回来只是为了向圣上述职，这些不相关的事以后再说。”

他又看向那些帮忙布置的将士们。

“还不把这些东西撤了，以后不可在将军府胡来。”

话落，裴明戟没有再看柳惜柔一眼，转身离开。

而身后，将士们个个大气都不敢出，只是把手中的东西丢给下人。

他们有些不满地抱怨道。

“柳副将，你不是说将军心悦你，这次回来有意和你成亲吗？”

“是啊，要不是为了让将军开心，我们何必做这些。”

“现在好了，不仅没讨到将军开心，还好像让他心情更差了，这可和你说的不一样啊。”

柳惜柔听了这些话，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她第一次无视了这些将士，径直向府外走去。

一到将军府外，派去盯着崔尤怜的属下就回禀道。

“将军这几日都在夫人的医馆，今日更是留到入夜，回来时便有些阴沉……”

闻言，柳惜柔攥紧了手心。

“崔尤怜，又是你，你为何这么阴魂不散？”

“这次，我一定要让你永远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