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口气冲到传达室。

　　“这是你的快件！”

　　门卫笑呵呵地说。

　　“又是奖状？书？”

　　“不知道呢。”

　　我连说谢谢。在门卫的面前三下五除二拆开信件。

　　“哇！这么大的证书呀？！”

　　门卫赞叹着。

　　“我们学校就是你信多书多，经常有稿费，荣誉证书好多了吧？要请客哦……”

　　“好的，可惜，你不抽烟。”

　　“我，吃糖呀——”

　　他开玩笑地拖长声音。

　　回到四楼，还没过十分钟。门卫又来电话了。

　　“柳老师呀，快下来，有你的汇款单——”

　　哦？刚才不是拿了吗？又有？

　　急急跑下去。

　　“三百万，你的三百万！你可发了哦！”

　　门卫又开起玩笑。

　　掏出身份证，准备登记。

　　“不用，我代签了，钱不多。”

　　“你不是说三百万吗？还不多呀？”

　　“哈——哈——哈——”

　　这次是省文明办寄来的三百元。

　　尽管钱不多，虽然获奖的级别不高，还是有点高兴的，毕竟，自己付出了心血和努力呀。

　　二

　　“老师！老师！”

　　下午第一节课后，刚想坐下休息。有学生慌忙叫着。

　　“怎么了？”

　　潜意识里，我觉得有事发生。

　　“罗伟，罗伟在哭——”

　　“哭？怎么了？”

　　“他的头，头……”

　　心里一惊，马上蹿到教室。

　　罗伟正趴在位上，眼泪汪汪，手按着后脑勺。

　　“罗伟，怎么了？”

　　“我，我摔……摔倒了……”

　　摔倒了？

　　“我看看，我看看。”

　　哪里听得见其他同学的叽叽喳喳呀。

　　呀，他的后脑有个小汤圆那么大的包，轻轻摸摸，是软的，还渗出了血印，但没有磕碰。

　　“很痛吧？不哭，马上带你去医院。”

　　脑中快速地盘算着，还有两节课等着我，只好请同事代劳了，朝办公室张望，正好，数学老师在。

　　“你下节没课吧，拜托，帮我把孩子送到附近医院检查……”

　　同事二话没说，马上起身。

　　掏出钱包，寄出几张人民币……

　　“拜托哦——”

　　“放心好了。”

　　我忐忑着，怎有心事上课呢，幸亏是本班《思想品德与社会》课，这次事故完全有必要在全班进行调查，也必须让大家明白，如何在课间文明休息。

　　压下急速涨起的怒火，环视大家，尽量平静。

　　“谁看到了罗伟摔倒的经过？”

　　“不是他自己摔倒的……”

　　“吴跃！”

　　“吴跃撞的——”

　　好几个孩子举手了。

　　“你看到了吗？”

　　我问第一位的蒋冰。

　　“嗯。”

　　他摇摇头。

　　“我没看到。”

　　“我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

　　“你说，是怎么回事？”

　　杨率结结巴巴地回答着。

　　“罗伟在走，吴。吴跃用脚扫了他……”

　　“他怎么走？吴跃怎么扫的？”

　　“是这样吗？”

　　我从讲台前左边向右边走去，然后回过身，来了个扫堂腿……

　　“是的，是这样。”

　　“那，罗伟倒在哪里？是倒在地上还是讲台上……”

　　“头在讲台上……”

　　孩子这话一说，我惊呆了，不会是脑袋磕到讲台这边沿吧？

　　“来，你演示一下，我看看。”

　　我及不可待地看着杨率。

　　“是这样的，头碰在这上面……”

　　杨率身体向后仰着，然后蹲下去，他似乎知道我内心的焦急。

　　他一手撑地，把自己的头尽量挨到讲台。

　　“哦，头是磕在这上面，不在边沿上？”

　　“是上面，不是边沿。”

　　哦，明白了，罗伟后脑勺被水泥讲台磕出一个大包……

　　我严肃起来，沉着脸，转过身。

　　“大家都看到了吧，因为吴跃的贪玩，造成这样的结局，你们想一想，假如，罗伟是面朝下，摔倒，或许眼被磕瞎，假如，他的胳臂或者腿造成骨折，这些都是不堪设想的……”

　　我曾三令五申，课间如何如何做，上课该怎样遵守纪律，但孩子们玩的天性是改不了的，谁也不敢保证，何时会发生点什么。

　　罗伟回来了，带着药。

　　“头不昏吧？路上有呕吐吗？”

　　“没有。”

　　“怎没包扎？”

　　“医生说没事，搽了药。”

　　“不拍片呀？”

　　“不用拍。”

　　数学老师见我着急样，叫我不要担心。

　　“医生说，起包了就没什么大碍，就怕不起包，而且，他没恶心呕吐的现象，很清醒。没有脑震荡的可能，放心好了。”

　　“那，来，我拿杯子，倒水，你吞药，就吞！”

　　“老师，我有水。”

　　罗伟乖巧地回到座位上，拿出自备的水杯。

　　“一次吞几颗，知道吧？”

　　“知道，这上面写着。”

　　“头不昏吧？”

　　“不昏。”

　　伸手摸摸他的额，不烫。

　　“那，你吃药后，睡一会，要不要到我办公室去？”

　　“不用，我没事。”

　　他很听话，趴下，闭上眼……

　　三

　　安排好孩子，我要马上和家长取得联系了。

　　一拨罗伟家号码。

　　咦，何时停机了？也没有通知我？

　　没办法，还是要打扰罗伟的，其实，他也没睡着，正睁着大眼呢。

　　“你爸爸手机换号码了？”

　　“手机被妈妈丢了。”

　　“那，现在的号码你知道吗？”

　　“知道。”

　　“快，报给我。”

　　电话接通了。

　　“请问，你是罗伟同学的家长吗？”

　　“是呀，你是……”

　　“我是他班主任，他在学校里后脑勺碰了个包……”

　　“包？怎么搞的？不严重吧？”

　　家长马上激动起来。

　　“没事，你放心，事情不大，我马上送他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没事……”

　　“是哪个医院？医生检查了吗？”

　　他又是一连串地抛初级个问题。

　　“医生检查了，也买了药，我马上与另一同学家长联系……”

　　“好的，我马上来！”

　　吴跃的家长接到电话后，也很理智。

　　“我一直说他，每天问他，有没有在学校里打闹，他都说没有，怎今天就你……”

　　“我等会要揍他，他不打不行！哎！这孩子真让我头痛，我都管不了他……”

　　家长发着牢骚。

　　“孩子都这样，事情不是很大，我已经通知受伤孩子家长了，也去买了药，就是药费你看……”

　　“没事，该怎样就怎样，我，现在就来！”

　　“你暂时不来吧，吴跃下周要参加区运动会，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先不要太影响他，让他安心地训练，在运动会结束后，好好地教育他，好吗？”

　　不一会，罗伟的爸爸来了。

　　他气喘吁吁跑上楼。

　　“不好意思，耽误你上班。”

　　我迎上去。

　　“罗伟呢？没事吧？”

　　“在这，在教室。”

　　我朝前带路。

　　家长走进教室，盯着孩子看着，目光里满是慈爱。

　　“你，你这包，不痛吧？”

　　“痛。”

　　罗伟说。

　　“到底是怎么搞的？”

　　他爸爸嗓门提高了。

　　“就是我走过去，吴跃碰我，滑倒了……”

　　罗伟说这些话时，目光闪烁，还看了看我。

　　“这包，里面不是硬的吧？”

　　他爸爸伸手去摸孩子的包。

　　“是流血了吗？”

　　“不是，没磕破，是药水。”

　　家长连连摇头。

　　“你看，有什么大碍吗？”

　　“应该没打问题，看看吧，看今晚。”

　　“你以后小心点，不要贪玩！”

　　家长瞪了罗伟一眼，朝外走。

　　“你回去呀，罗伟要回家吗？”

　　“不用的。”

　　“不好意思，真的抱歉，打扰你了……”

　　我送家长下楼，一直道歉着。

　　“老师，不要客气，孩子都这样……”

　　“是呀，我班上每一位孩子我都是关心的，谁受伤我都难受……”

　　“不要着急，只要孩子没事，我们不怪你的……”

　　家长摆摆手，告辞回家。

　　肇事者呢？到现在都没有露面，因为，体育老师把他们带出去训练去了。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他才回来。

　　见到我，他就低下头。

　　我逼视着他。

　　看他远远走来。

　　他迟疑着，径直向我走来。

　　“老师，我道歉。”

　　“你道什么歉？”

　　我是明知故问呀。

　　他吞吐着，说出实情。

　　“那，不是对我道歉，应该是对罗伟说吧？”

　　吴跃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罗伟面前，一鞠躬。嘴里喃喃着。

　　“对不起，对不起！”

　　二鞠躬。

　　“对不起！”

　　“起来吧。”

　　罗伟发话了，原谅了他。

　　罗伟笑了，露出了洁白的小虎牙。

　　“你注意，头上不要沾水，洗澡睡觉都小心点。”

　　我嘱咐罗伟。

　　“知道，医生也说了。谢谢老师。”

　　“我已经通知你爸爸了，你真的要好好反思，另外，将功折罪，好好训练，争取拿个好名次……”

　　“嗯，谢谢老师。”

　　送走孩子，我真的觉得好累，好累……